2002年,上海音乐学院建造贺绿汀音乐厅之时,谭先生已90多岁了,大热天在会议室一坐就是3个多小时,详尽研究音乐厅的各种报表资料。上海市人大科教文卫委员会的翟钧等人清晰地记得那几天的“奇热无比”,老人却请也请不走。 谭抒真90岁和95岁生日时,李岚清都为其送去祝贺的缎带花篮。对于各种“头衔”,他只承认自己是个“教龄最长的小提琴教员”,仅此而已。为了不让院里为自己的90岁生日办祝贺活动,一向谦和的老人竟写了一封气呼呼的回绝信,信中写道:“我意见十分坚决,无可商量,望能体谅,是所厚望。” 上海音协小提琴专业委员会的郑石生在谈及谭抒真的时候,说其耿直的性格里还怀揣一颗“报国心”。抗战时期,为了拒绝参加上海工部局交响乐团去日本领事馆的演出活动,谭抒真曾愤然辞职以示抗议。纪录片《从毛泽东到莫扎特》中,谭抒真有一段独白,其中他对音乐抒写人性的讲述被人们传颂至今。 小提琴传入中国很长一段时间,用的都是外国制作的琴,中国人从来不会制作小提琴,也不会维修。据华天礽讲述,谭抒真早年在青岛学琴之时,一次琴坏了,拿到上海去修,花了60元钱,等了一个多月修好,可拿回来不久又坏了。“先生深深感到,拉琴的人一定要学会修琴。于是他就琢磨着自己修琴,并设法从国外买了制作提琴的参考书,订购了工具和材料。” 一次,京胡演奏家杨金忠来上海面见谭抒真,他拿出的一只木制烟盒,花纹非常好看,引起了谭抒真的注意。他问杨金忠这烟盒是在哪里买的,杨金忠说是在哈尔滨,谭抒真当即感到这是一个重大发现,因为历来制作提琴的木料全靠欧洲进口。但是,由于那时东北被日军占领,无法前去开采。 “1951年,在贺院长的倡议下,谭抒真创办了上海音乐学院乐器制作室,从浙江请了十几个木雕工人,在他的指导下制作小提琴。谭抒真先生派人到东北去采购,开创了用国产木材制作小提琴的先例。”华天礽回忆道,“1956年,谭抒真先生在上海开办了一个全国提琴制作训练班,号召全国各地工厂派人来学习,这些人后来都是中国最具声望的小提琴制作家。” 谭抒真对世事、对音乐的剖析精辟独到,论理生动诙谐,话语字字含金,切中时弊。直到今天,他的一些观点仍然受用,如他于上世纪90年代所批判的“金牌战略”;而其于40年前提出的——音乐学院要一手抓室内乐——被我们耽搁多年,如今重新起步。 当时艺术院校的老师为使学生在国内外大赛中多得奖,竟取消原有教学大纲,将单一的比赛曲目作为教学内容。谭抒真教授认识到,这种以"金牌"为主导战略的思想已侵袭了音乐学院附小、附中直到大学,学生专业课压力大,无暇顾及学习必要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,只有拼命去争奖,如果比赛没有份,就丧失了继续努力的动力。而为适应比赛中评委的好恶,教学中老师还有意克制学生个性,结果培养出来的人都缺乏自己的特点,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产品。谭抒真当时呼吁音乐界“下坡路不能再走下去了,评判的上帝不是”金牌“而是广大观众”。
|